「人心和人心不只是因調和而結合的。反倒是以傷和傷而深深結合。以痛和痛、以脆弱和脆弱,互相聯繫的。沒有不包含悲慟吶喊的平靜,沒有地面未流過血的赦免,沒有不經歷痛切喪失的包容,這是調和根底所擁有的東西。」
-- 村上春樹,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一年過去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在吉隆坡的我寫下了一封給自己的信,多少是給某個部分在谷底的自己一點鼓勵,輕輕的告訴自己放慢腳步、看清自己之後,再出發也不遲。愛和不愛,都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與其去期待別人,不如先從自己這邊做起。愛自己、過好生活,然後再談其他。
我想許多看我部落格的人,也許都有像多崎作那樣的經驗吧。被最信任的人殘忍的留下來,排除在一切之外的傷痛過吧。沒特別做錯什麼,沒有什麼特別惹人厭的地方,不過就是這麼因緣際會的被留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自己痛不欲生,自己成長而後茁壯。
而在這個安靜的夜晚,我忍不住偏著頭想,我究竟是怎麼從那裡一路走到這裡的呢? 稍早在夜市裡捧著一顆椰子回飯店,還是一樣溫熱一杯茶,旅行的最後一天,絲毫不感覺疲憊、也沒感覺豐富,彷彿只是到了某個熱帶的遠方,過了幾天攸晃的日子。臉上還有太陽曬過的輕微灼熱感是唯一的後遺症。
過去的一年我依然馬不停蹄的走了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看過大山大海,越走卻越想回來,只因為心裡悄悄有了依賴。
因為自己深刻的跌過跤,所以後來就懂了。在那個吵完架的覷黑的夜,他帶我到深山的一處突然停了車,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只有輕輕的溪水聲以及不遠處山的對岸隱約傳來的薄弱燈火。他說,他曾在那裡待了一年,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想像,只是過日子。曾經餓過兩天沒吃東西。然後有一天,突然好像也沒有什麼想開不想開,只是覺得時間到了,就下山了。
我表面雲淡風輕,心裡突然一驚。在人生中選擇這樣的斷裂他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懂,因為我的心裡迴轉過幾百次如此放逐自己的計劃,但卻實在懦弱到沒有勇氣去執行。而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的心碎了幾百次,空空如也什麼也不剩。
而後,我輕輕的抓住他的手,什麼吵架不吵架,我很開心今天的他已經身心強健的出現在我面前。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是好的。
真心誠意的想,如果累了,在我這裡休息吧,我給你泡一杯熱茶。有什麼心事嗎?那靜一靜,我會在這裡點一盞燈,等你想開口,我們就來說說話。
後來才知道,這樣的從容不迫並不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首先,必須要擁有自己,然後才能去攙扶別人。不是深刻體認過人生,總學不會去包容別人的脆弱,誰不希望對方總是堅強美麗,但只喜愛俊帥優雅並成就不了愛情。如果不具備足夠的肯定心理,那麼也無法讓對方來我這裡靠靠肩膀、休息。誰不想在愛裡被理解,只是一直張望著別人,不如先退後一步看看自己。
許個不是太難達成的願望。在我疲倦以前,我希望我是他永遠想要投靠的地方。
也不是說人生就可以這麼一直浪漫的忘記柴米油鹽醬醋茶。現實生活是挫折的、是疲倦的、是責任義務多於喜愛的。看過太多人的幸福與不幸福,才清楚原來什麼都不是理所當然,只是一段關係裡如果沒有最原始的關照與喜愛,還有那想要日復一日相處的想望,那究竟要拿什麼去抵擋這個世界的磨損呢?如果不能背靠著背的去扶持彼此面對生活裡的許多困頓,那麼又為什麼要在一起呢?
因為一個人,所以想要更勇敢一點,更堅強一點,更成熟一點。
(笑)。這麼多年以後,原來我依然還是那個為了愛總是有些奮不顧身的那個女孩子。總是先想著付出,忘記先想回報。總是先想著別人,才想到自己。受過多少傷,都一樣學不會現實。然而這樣的我卻依然甘之如飴。
這一刻我才突然發現,終於,我也有足夠的心靈份量,去承擔一個人的重量。
原來那隨性開始的跑步,始終帶我從一個地方,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從疲弱的身體,長筋長肉,到現在的茁壯。以為失去了不會再得到,其實只是一時的心灰意懶。以為自己是不值得,但最後還是遇到了伯樂。被狠狠的摔碎了,不是誰拼拼湊湊的修補,我用自己的力量與相信,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然後碰見一個人,再一次學什麼是愛。
還記得在那是個下著大雨的下午,淋濕的我們瑟縮在車子裡,我捧著『強風吹拂』看的不能自己,情不自禁的告訴他,他是我跑到終點,最想要看見的人。他笑笑看著我,並不是太明白我這突如其來的告白。
而我則想起了那長長的42.125公里,起跑的時候我什麼也沒想,就跟自己說,跑完了就能在一起了。怎麼會有人這麼天真把一路的長征當成是一種祈求呢?
女人,或許就可愛在一點傻。
也可能,所有的流浪都不白費吧。每個花在整理行李的周末裡,學會了默默的承受著一點點寂寞。離開一個人與愛上一個人都需要勇氣,而我終於學會了善待自己。不在情緒裡左右翻滾。和誰在一起,從來都是一種緣分。不能掌握緣分,可以控制的是自己。左右不了的人生,但求能身心安頓。
沒說出口的是心裡感覺多麼幸運,突然轉身卻見他站在我身邊,伸出一隻溫暖的手,拉著我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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