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我的祈禱、巴黎聖母院

冬季的陽光、是彌足珍貴的。冷冽的風，吹過臉頰。還不及去想那風有多刺，幸福就像那風一樣呼嘯而過。剩餘的寒冷留在臉上痛的像被打了一巴掌。

我還在季節裡體會著分手的意義，多麼俗艷的一句話阿。
我絕望的看著妳，問妳說，要隔多久才能平復呢?
妳沒笑，只說，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再一下子就好了。

如果一切真的能如此雲淡風輕，那不是很好嗎!
我一直的離開，走了那麼多的路，仰望過多少地方的月亮與黑靜的天空，回憶就像是鬼魅，時不時就出現。而我只有在酒醉時才能允許自己的軟弱，只有自己一個人時才敢放聲大哭。

行走在巴黎的西提島上，已經不見行色匆促的巴黎人，取代而之的是形形色色的觀光客。迷路間，還有美國夫婦來問路呢。我其實沒打算要爬上聖母院的，我其實只是路過這裡、肚子餓的不得了，在路邊買可麗餅時發現隔壁大排長龍，好奇之下也跟著去排隊，才莫名其妙的爬上巴黎聖母院的樓頂。

面對著聖母院的左手邊牆面，是了，你不會忽略那一長排的人龍的。要排隊，上塔的代價並不昂貴，跟羅亞爾河城堡區的門票比起來這不過就是8歐而已。入門前會檢查一下妳的提袋，是在害怕些什麼呢? 我其實並不清楚。這不是觀光的旺季，說穿了就是個陽光的周末，怎麼也這麼熱熱鬧鬧的。
排隊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人若無聊，思緒就漫天的飛舞。

愛情的衰敗，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個聖誕節，不是還開開心心的一起去看了幾場電影嗎?難道、現在的分手是長久以來的結果。
社會道德的價值只給了所有一切的感情三個名詞:朋友、女朋友、老婆。然而實際上真正發生在每天的感情卻遠遠超過這三個名詞所能包含的一切。所以我不要。我不要歸屬於任何一種。

然而我能接受不同的感情層次，但卻不能接受他對自己與對我的不誠實。如果我什麼都不要，卻還不敢勇敢的愛我，左右顧慮，那與我之間還剩下了什麼?是客套、還是責任?是習慣?還是、他覺得安全?

然而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像推倒了一連串的骨牌，等我發現的時候，我的世界已經整個的顛倒。突然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明明說分手的是我，結果我反而像是那個沒有準備好的人。

順手拿了中文的簡介，跟著人群爬上第一層。這裡是個小禮品販售店，因為人數控管，大家都被困在這空間裡，不能後退也不能再繼續往上爬，進退不得，也許也是強迫消費吧。
我無心消費，只找了張椅子就這麼坐著。
溫暖的暖氣、微黃的燈光打在大理石牆上，營造出一種節慶的燦爛。輕揚的音樂、唏唏嗦嗦的人聲語言。

曾經，我也被這種氣氛包圍著。每一次愛情開始的時候不都是這樣的嗎?無止盡的書寫、怎麼樣也不夠的相處時間、心心念念。我還熟悉當我站在他身邊時他那略帶驕傲的臉。
那時的我，總是像偵探一樣猜測著他的時間與心思，然後在最有可能的時候丟出試探。為每一次的相處沾沾自喜。

那時的我還稚嫩，工作上的不理解與挫折是非常強烈的，他隨手拉了垃圾桶當椅子，就這麼靜靜的聽我說，並且不疾不徐的說起他的經驗，其實是在鼓勵我。那時候我不知道，往後我們還有數不清的這樣的畫面。

然後，終於在某個黑夜，我與他並肩的走著，我用盡全身上下的勇氣，拉住他的包包，輕輕的告訴他，別走。

仰望。坐在這空間裡我的照著說明的簡介抬頭一下這八角型。據說是完美的對稱。
一時之間我竟有點頭昏眼花。
曾經、他的擁抱也是這麼的綿密，整個的包圍住我。

我的不安、我的缺乏安全感。我的調皮、我的溫柔。我的衝撞，他都是這樣的包容。
他也有他的牆，我知道那道牆有多高、有多堅硬。但我個性裡的叛逆在感情竟變成不停的挑戰，我一直是拿著我的頭去撞那道牆，我頭破血流、他更痛。
我始終學不會接受。

現在才知道，那可能是愛，但愛不一定等於擁有。

然後是一直不停的爬樓梯。在昏暗的、狹小的、螺旋狀的空間裡不停的以垂直的姿態往上爬。我想要看那奇珍異獸走廊，那些冷眼看著巴黎的禽獸們，能告訴我些什麼呢?

愛情，是這麼一個甜美的果實嗎?
那些幸運的在愛裡的人們，知道自己的福分嗎?

曾經是個傍晚，透明的玻璃映照出香港的夕陽，我是那麼的開心，開心到我握著他的手，豪氣萬千的跟他說，跟我交往兩年吧，然後，我們結婚。
我已經不在乎這是個性別顛倒的對話，但那時候的心情竟然已經是這麼奮不顧身。
有的人，碰到了，就知道自己可以把自己交給他。

沒碰過的人，也不懂這種感受。

然而巴黎鐵塔在現實生活中是那麼的遙遠阿，一如我澎湃的心情就是演偶像劇而已，彷彿還可以感受到當時的感受，但時間已經把這一切推到遙遠的彼方，一去不回了。

如今我舔舐著自己的憂傷，放任自己的疼痛。懲罰著自己的傻。
我也許可以輕輕放下讓自己好過，但我不肯。
就像曾經有人告訴我，多年後突然夢見某一任女朋友，隔天的心情依然難以平復。有些事情一但經過了就留下痕跡造成了改變，那不是翻一頁書的從容，更不是睡一覺起來就有的好心情。

有些東西，被本質上的晃動、抽離。留在那裡還剩下了什麼呢?

而他，也沒留我。
緊緊握住的手，原來鬆開了是何其容易的事。

站在我旁邊看著我的你，在想些什麼。你彷彿撐著臉，靜靜的看著我在這茫茫人海裡隨波逐流。你總是告訴我，說。你知道我心裡苦，不見得能說。所以你聽。

如果我是你，我怎麼看自己? 我偶爾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我是不是也是一個對自己不夠誠實的人?我是不是嘴裡裝做不在乎，其實心裡在流血? 我是不是其實心裡在想望，卻因為太怕受傷害而不敢承認?

我總是一直喊著、我不要回家。
有人的地方總是要帶著面具裝作堅強，沒有人的地方卻更恐怖，心情的陷阱一旦陷落，就很難去平息。

遙遠的彼方是巴黎的蒙納帕斯區，車子是在那裡還的吧，那是一個新的區塊，我走的到嗎?
是不是只要頭低低的腳踏實地的走，給我多一點時間，就可以走到新大陸?
而那裡，有幸福嗎?

偶爾，我也能有這種篤定。
當天氣晴朗又睡飽的早晨，我偶爾會突然感覺到自信。無論是怎樣的未來，一個人、兩個人過，一定都可以幸福。
只要這樣的時候再多一點，我就有辦法可以找回從前的自己。
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再好一點。

鐘阿，聲聲敲醒世人的愚昧。
好朋友J告訴我說，這輩子只能活一次，而且不能再重來，所以她堅守著那份讓她感覺快樂與幸福的戀愛。
而我更體會時光的一去不復返，常常反覆的咀嚼，如果是這樣的人生，那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然後守在他身邊。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在一個人身邊、心裡更想著另外一個人。
如果愛，那就是盡一切努力去廝守。
我們不能總是在回憶裡戀愛、也不能去投射未來，但在每一個現在，都要專心的看著眼前的那個人，感覺幸福。

然後記得下一次，要多點防護傘，千萬不要把頭捧著、把心奉上。就算改不掉這壞習慣，也要張大雙眼看好交付的對象。

於是我，在聖母院裡祈禱。希望自己對於幸福的禱告，能被聽見、有一天也能靠自己的手、去實踐。

* 給那些流浪的靈魂:
巴黎聖母院就在西堤島上，坐捷運到la cite下車後，步行五分鐘可達。
如果來了這裡，一定要記得要上鐘樓。建築外牆本身是很漂亮、教堂內部是莊重、但並不華麗。反而有種質樸的感受。

爬上鐘樓的費用如上所提2011年底的價格是八歐元。門口的解說冊子有中文版，記得一定要拿，這本小冊子作的很好、簡短、扼要、卻又真的好看、不失乏味。是一張完全不囉唆的三折頁。我看過太多無聊的介紹文了!

雖然爬上鐘樓那幾百階的階梯並不好受，但爬上去的風景絕對值回你留的那些汗。在螺旋梯裡一直往上攀爬時，昏暗的燈光、總是爬不完的樓梯，往上走不快、也不能中途停止因為後面還有更多人跟著你的腳步拾級而上，更不能半途而廢，那種感受是有一點絕望的。

天氣好的時候，在那裡聖母院之上，你就擁有巴黎。
心情不好的時候，那些神獸就給你安慰。

這是我第二次來巴黎聖母院了。第一次是20歲，我坐在聖母院的後方花園仰望，就覺得滿足。這一次是30歲，我終於爬上了那高塔，才覺得自己真的來過。

離開之後不妨散步到新橋、沿著塞納河隨意的走，享受屬於法國獨有的時間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