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人、生。

我想了30年，才突然懂了。我想要有一個人能夠心貼著心、背靠著背的一起生活。世界是一個常常讓人沮喪的戰場，所以我們是互相信任的朋友，一致向外的抵禦挫折、支持彼此、生活是一種合作。我們要是朋友、我們要互相理解，我們要愛戀著彼此，才能相互守護。

然而也一直是到30年後的今天，我才明白，不是每一個人在一段關係裡都需要被理解，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愛才能和對方廝守。常常是時間對了，就夠了。



分開的時候，之所以能夠放開緊握的雙手，不是因為不愛了、不是因為氣憤，都是因為愛，所以希望彼此都能夠有更好、更快樂的人生。
愛從來不是自私與佔有，所以被別人一推，我就是全面棄守。掙扎有什麼用呢?

而所謂的理想人生，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這樣不好、那樣不對，在每個對的框框裡都打了勾，我很乖了，我過著中規中矩的人生，這樣就能給我幸福嗎? 能保證快樂嗎?

開始跑步的時候，我正在人生的低潮。外表看不出來，反而因為瘦了幾公斤，更加好看了。但心是空的、記憶也是白的。一剛開始也只是隨便跑跑的，後來認真跑起來，好幾次跑完累的躺在床上發燒、肌肉痠疼，我才真的懂了。
其實那麼逞強，只不過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吧。我不能承認自己原來很失敗、我不想面對自己對自己一點掌握都沒有，心裡只覺得對不起自己，我值得過得更好的。可這條向自己贖罪的路我走好久了。
原來不肯放過的是自己，不是離開的那個人。


他說：他的目標是要賺三千萬，然後買一個很大的房子。
我斜睨他一眼：賺這麼多錢要幹嘛? 房子買太大也只是一直在做家事而已耶。

他：不管，我就是要一間大房子。
我：傻子，房子最重要還是跟誰一起住吧.....

一個男人可以在事業裡安定，並且與一個習慣的女人安住，滿足的活在社會主流價值裡。
然而一個女人卻無法只在事業裡滿足，也不見得能接受一個習慣大於喜歡的關係。

所以看得清楚又優柔寡斷的人，註定要受苦。


因為工作的關係，周二飛了一趟北京，是兩天一夜的匆促行程。北京戶外是零下幾度的溫度，室內開了暖氣又非常悶熱，我就這麼在20度的溫差裡來來回回，原本溫度調節能力就不好的身體，也開始抗議了。整趟行程，我就這麼在清醒時頭痛，在暖房時昏昏欲睡中度過。第一次感覺，出差已經不是辛苦可以形容，那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在機場枯坐三個小時等飛機，很想找個人說說我的不舒服，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找誰安慰。我抓著手機，就這麼發起呆來。
撐不住的時候，可有個人給我雪中送炭，讓我撒嬌、放肆、並給我支持呢?

半夜回到家，一身疲憊。突然手機的訊息跳出來，

-- 到了嗎?
-- 剛到。有點狼狽。
-- 平安就好。

突然想起兩個人之間一整天的沉默，這是算準了我大概要到家的時間傳來的訊息。我身體不舒服的痛苦簡單交代成了狼狽。而我也許是太脆弱，突然自以為是的讀懂了四個字裡沒有說出口的牽念，心裡什麼被扯動了一下，眼眶濕濕的。然後我就這麼微笑了。

後來我學會了，無論心裡是真的開心、難過、無助、迷惘，我都笑笑的。偶爾笑自己傻，有時笑好笑的小事。

把一抹笑掛在嘴邊，無論是真心的還是假裝的，習慣了就成自然了。也許有一天，每一個笑也可以是發自內心且真誠的。

我問他，有想過什麼是你的理想人生?
他說，有阿。
我沒說出口的是會想這個問題的人，肯定是沒有得到那樣的理想的。世界上有種人運氣很好，他們不需要去想這個答案只需要去簡單生活，就能得到幸福。或許、他跟我都不是那種人。
我快速的轉移了話題，因為我不想聽到那個理想裡面原來沒有我。老實說，這樣講或許是煽情了，因為我也沒假設過他就是我的理想人生呢。

可是為什麼他能讓我笑，而我又能懂他呢?

我總想起，陳雪的人妻日記在序言裡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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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激動又不想弄醒她地輕握著她的手，想起以前總是說起我們如果沒有在一起各自會如何生活。我問她，她總是說：我會很孤單，越來越沉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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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是一路的失去，那麼我已經很孤單、很沉默了。以前我曾經誇口說我沒有祕密。可是現在屬於我的心事，卻越埋越多越埋越深。曾經我總是奢望著誰來對我伸出那一隻手，現在知道了，哭了的話，睡一覺隔天就好了。那顆心是不需要去照顧、不需要去保護、也不用去安慰。我全面棄守的不只愛、或許還有自己吧。

低調過日子並不難，只要不期待原來有人會懂你。我和他之間的對話永遠是簡短，因為總是知道彼此接下來要說什麼。不要去奢求這種理解的幸福就可以了。

而原來我們之間總是打鬧嬉笑、對話時的語助詞總是髒話連連，很少浪漫(那通常是故意開起偶像劇的玩笑)、從來不說甜言蜜語、更不提承諾，可能是因為彼此都不肯去面對、不能去承認那可能存在、也許真實又或者不的模糊心情。


跑步久了，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也慢慢的在改變。手臂的肉變不見了，小腿變粗了，大腿前端膝蓋凹折時的原本凸出來一塊肉也平整了。腳板變厚了，長出一層繭。雖然小腹始終如影隨形，但如果需要身形也會因為我的運動而改變的。

經過這麼多風雨的心，是不是也改變了?

後來，我只說浮在心表面的東西，譬如說：我工作很煩，今天有多討厭，沒睡飽心情不好。我的語彙只能描述那些簡單的情緒。在很深的心裡那些蜿蜒又曲折、細緻又微不足道的感受與體會，我張了嘴卻突然啞口無言的說不出口。

只能偶爾在睡不著的深夜多話了起來。

鼓起勇氣，我說：我要一個家、兩個小孩。而我要一直心地善良，因為我相信只要心美麗，我終究會碰到那個屬於我的他。那麼到時候，我要愛他，我要給他幸福，幸福就是每個平淡日子裡閃閃發亮的細節。

我能感覺到我的聽眾因為這個話題有那麼點不安，或許是覺得自己有要回應的必要但又沒有回應的意願。只是那都不是重點，我只是想著，多說幾次，甜美的想像轉化成話語之後也許能變成真實。

那個他，究竟是誰?

走了這麼多路，愛過、被拋棄過、挫折過、幸福過，這些點點滴滴讓我變成一個更溫厚的人，那麼碰到的時候，我能承接的住吧?我能為了他、而奮鬥嗎?我能、為了他，不害怕可能會分開而受傷的再去愛嗎?

還是時間對了，一切就都好了。


我問他：以後，你還來找我嗎?
他爽快的說：會阿。

我在那個瞬間覺得很安心。因為一切都不會改變，我也不用預習分開。然後我突然發現了我的依賴，因為我在預支未來。


我以為，跑步是很多事情的解答。我不敢相信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帶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然而當我體認到原來跑步是對自己的挑戰、是對自己的懲罰、是向自己的贖罪後，突然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全身的精力被這念頭抽光一半。

我最想做的事是在他的懷裡大哭一場。可是我卻話鋒一轉，說起跑步的時候發生的好笑事情。

他像是安慰我似的，說：人生總有很多事情是徒勞無功的。不是做什麼事情都有目的。所以你看，跑步也是有好玩的一面呀。


人生，就是選擇。會不會我們就此分開，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去決定。然後各自碰到了某個人，忘記了曾經被理解過的陪伴，忘記了曾經肩併著肩作戰、沒有把一切都說破的美好日子。我幾次看著他，心裡默默說著，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然後當他說著他也在盡力的時候，窗外突然下起雨來心情就這麼苦苦的。是不是最後彼此都收起這樣的苦澀，然後過著徒勞無功的人生?

故事的結局難道竟然是：很久很久以後在某個深夜裡，他成了我的文字、我成了他的一隻菸。在同一個時空不同世界裡，不約而同想起了第一個吻。
難道所謂的理想人生，竟然是白天平凡的過著不知不覺的日子，努力去擁有一切所能擁有的全部，但到了睡不著的深夜卻偶爾的寂寞，想念著得不到的曾經?

而那彷彿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幸福，之所以握不住，是敗給了時間、還是敗給了自己?

-- 難過的時候會來找我嗎?
-- 不會。
聽到這個答案的我一點都不驚訝，因為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只會回家。
-- 那我要去你家!
-- 為什麼?



因為，我不要讓你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