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自、由。

每個女生高中的時候，總會結交一兩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半夜醒來翻動臉書看見她的結婚照片，一直是一個很傑出的女孩子，直到今天變成照片裡幸福的笑著的美人。回想起以前高中我們總是一前一後的坐，可能曾經講過什麼對未來天真無邪的幻想，我就這麼盯著電腦微笑了。
颱風天讓我的飛機延遲了，就這麼錯過了她美麗的婚禮。而二十幾歲時談的那場戀愛，就像一場颱風，徹底的延緩了降落的時間，而我在結婚這個里程碑上始終的遲到。





某次去公司的大陸工廠出差，原本我排定周五就要回台，老闆突然把我叫進去辦公室，他說:
「Claire，我們有一個客戶周日到，你就在寧波多待個兩天，周一跟他們簡報一下我們的新產品。」

我看著他皺了皺眉頭，心裡有點猶疑。我的團隊裡面還有一個在婚假、一個在產假，我必須一肩頂起這兩個人的工作，離開崗位出差越久，我的負擔就越沉重。

老闆見我有猶豫，接著打蛇隨棍上的開口:
「Claire，你孤家寡人，反正周末在台灣也沒事，周末我還可以請寧波的幹部帶你到處繞繞，不是很好。」

單身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碰到這種對話的時候，我會突然覺得單身像一種懲罰。

我也想在一個陽光的周末攸攸的醒來，然後從容的泡一杯熱茶，愜意的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或者隨意的翻讀一本書、花點時間更新一下我的部落格。也許給自己做份早餐，或者不。與自己約會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小事，而是一等一重要的休閒活動呢。

或者，我也可以和某個誰一起坐在一家優閒的咖啡店，餟飲一杯飲料、無比滿足的吃一片蛋糕，彷彿時間一點都不寶貴的聽著店家在吧檯的那頭切冰塊的清爽刀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與看店裡來往的人們。

也可能雖然是自己一個人，我依然認真打扮，穿戴整齊的到台北的東區踩踩馬路，逛逛幾家自己的喜歡的店，可能花點無關緊要的小錢，然後去習慣的小店買了隔天的零嘴，一直到天黑了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過了一定年紀的單身女子，都學會了幾個排遣寂寞的方法，與討好自己的小習慣。

不是不想談戀愛，不是不嚮往兩個人的甜美，只是少了一點緣份，於是總是一個人晃呀晃的。

然後在夜深人靜的寂寞的時候，你總是悠悠的想起了誰。而光是這樣的念頭就足以讓你感覺挫敗。

後來我覺得，分手並不可怕，那傷心、難過、慌張失措，總是會過去的。人生就像雲霄飛車，總有個上下起伏，縱使那東西總來的意外。
離開一個人也不困難，難就難在說服自己，關係並沒有什麼問題，習慣了彼此的存在，總要吵了又吵，每吵一次就更壞一次，走到絕了才肯放手。燃燒殆盡的愛情，就不美了。其實不肯放棄的只是自己的執著，與不必要的溫柔而已。

然而，真正令人害怕的是每一個相聚與分離，總是像颱風一樣帶走了、摧毀了一些什麼。也許是一份單純的信仰，也許是個性裡對愛情的天真，也許是對美好的事情的期待，更多的時候是愛一個人的勇氣。

某次下班我走在路上，我想回家休息了但不能。隔天就要出發去美國了，我還有要帶給客戶的伴手禮沒買。在夜色裡疲憊著雙腳還踩著高跟鞋，我幾乎幾乎就要忍不住的哭了。
我忘記我年紀輕輕就升了經理帶領一個團隊的成就，我只覺得這工作幾乎奪走了我對於生活的要求以及對於寂寞的抵抗力，而這不是我愛的工作、這不是我的興趣，我只是一直很努力又運氣不錯的碰巧做的還可以而已。工作上，在一份自己不愛又無力改變的工作裡，我只覺得自己很失敗。
然後我看看自己的生活，已經這個年紀了，卻發現自己愛不了誰。還有憧憬想要實現、還有寂寞想要打發，可是我卻始終在關係的門口走阿走的，總是無法安定。我忘記了其實我自己也過得很好，只想起隨時可以應工作要求馬上上路的資本並不是自由，而在那個時候我一路的排練在旅途中要與老闆說我要留職停薪的劇碼。我想要收拾一切、回家。

我清楚的知道，在那個夜晚我是徹底的輸給了自己。
輸給了那個在工作上奮不顧身的選擇，輸給了相信愛情始終勇敢的天真，輸給了社會價值下所能帶來的所有成就。
而在做那些選擇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過代價，我只以為我是對的。

然後我又想起了他抱著頭無比苦惱的說，我一直一直在摧毀他的信念。他始終相信我們會在一起。我笑笑看著他，問他為什麼這樣相信，他說因為他最信任我。
我其實嘴角是在笑他的傻。
我也許渴望兩個人，我心底也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們兩個應該是要在一起，但我卻更清楚我沒有打算要放棄維持我生活的底限。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擁抱著我的小自由，沒打算要兩個人哭哭啼啼吵吵鬧鬧的毫無品質的在一起。

與其因為愛一個人而犧牲、委曲，不如就退後幾步的把他當做是吃吃飯的伴侶吧。
曾經以為愛是很高貴的東西，後來很遺憾的發現時間不對的時候，再高貴的奢侈品都只會讓人痛苦而已。

而我原本以為可以在愛裡安定，在秋季裡和誰去海島旅行的想望，就這麼輕輕的被換置為工作上秋季去參展的期待，熟悉的歐洲的地圖、曾經念過書的地方，也許還有幾天假可以在那塊土地歇息、散步的念頭，開始小小的發芽。

別忘了什麼時候你都還有你自己。
曾經某個誰這樣LINE給我。

而這麼一句簡單的話，清楚明白的提醒了我，無論在什麼糟糕的狀況下，就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一般的孤單無助，我依然擁有我自己。那是誰也奪不走、什麼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人總要先承認失敗才能開始成長。就算我一直的遲到，但我還是我自己。就算被愛情的離心力被拋棄到世界去流浪，我依然擁有屬於我自己的

小、自、由。


Picture taken at 小自由，一家永康街的咖啡店，一個打發時間的好地方。